靈均的官職並不高，只是站在靠後的位置，倒是他哥哥周正澤站在靠前的位置，僅在丞相之後。當時所有的人都是分列兩旁，並沒有什麽特殊的人碰過那封信，難不成還能是周正澤自己動的手腳？自己毀了自己的前程，這種事情他是斷然不會做的。

低頭回憶了好一會兒，靈均才總算是註意到當時的一個細節。

“在場的都是每天上朝的那些官員啊，不過，當時那個宮弦在我哥之前獻上了一塊靈石，又和王上低聲說了幾句話，後來她走下來的時候，正好和我哥擦肩而過，不過那也就是眨眼的功夫，她是怎麽做到的？”

這個宮弦一定不是常人，所以在眨眼之間動手腳這件事也就說得清楚了，不過對於世間有妖魔的這件事，一空並不打算告訴靈均，畢竟，他即使知道了也只是白白擔心，並不會有什麽幫助。

伸手捋著赤玉笛的流蘇，一空故作神秘的湊近了些，緊盯著靈均的眼睛，小時候開玩笑似的悠悠說出。

“你既然都說那個宮弦是天官署的頭號人物，能現祥瑞能求雨的，那在眨眼之間換封信還能是件難事麽？不過王上那麽聽信她的話，還真是件棘手的事，已經是第三天了，他還沒打算把我們流放走吧？”

流放，必然是會遠離王城遠離將軍府，到時候想知道這邊的情況都會很困難了。況且修建陵寢時間一定不會短，或許等到修好了陵寢，一切都已經變了吧。

說起來，只要活著就還有希望，不管是調查清楚這件事情，還是了解邊境之外那小國的情況。既然已經是和妖魔有了聯系，她就有這個責任插手處理。

難得靈均這麽些年一直被壓制在他哥哥的光環之下，卻還是始終保持著內心僅有的情義。趁著這會兒的距離近，靈均又把一個小布包塞進了牢房內，分量似乎比上次多了些。

“也是，流放這件事王上這幾天還沒提起，看看我又給你帶來了什麽好東西？路過的時候就看到準備夥食的小廚房，每天就是餅子和清粥，怕你們倆吃不飽，就準備了這肉幹，還是那家鋪子的，這次多了五香味，比之前的鹵味好吃，你們好好歇著，我走了。”

“你這家夥！我還有別的事要問你啊……難得進來一次還說幾句話就走，真是的。”

原來他竟然記得這裏的飯吃不飽，每次都特意準備她最喜歡吃的東西，還真是救了她的命呢。一空笑著把肉幹抱在懷裏，小心的拆開上面打的結，拿出其中一根遞到唐三嘴裏。

“一聞就知道這個是五香的，你嘗嘗味道怎麽樣？”

唐三伸手捏住那比手指還要粗一些的肉幹咬下一口細細品嘗，眼神卻沒有離開一空的手指，他註意到那上面有一道小小的口子，要不是剛剛湊近，他根本就註意不到。

“味道不錯，煮好的肉再熏烤晾幹，有種很特別的香味。這裏一天只有兩頓飯，還是留著餓的時候充饑吧，現在，把你的手給我。”

看著唐三伸出來的手，一空微微一楞，並不理解他要手做什麽，卻還是把手伸出去，輕輕搭在他的手上。原來他的手已經比自己的大出那麽多了，而自己的手，看著卻像是個小孩子。

唐三湊懷裏掏出小小的瓷罐，用手指從其中蹭出一點清清塗在一空指尖上傷口的位置，動作輕柔小心，就連呼吸都放的很輕。語氣中，卻帶著少見的慍怒。

“都已經十二歲了，還是那麽不小心，弄破了手指自己不知道麽？我已經不止一遍的說過，什麽都不許瞞著我，是我說的話太沒分量，還是你根本就不把我說的話當回事？”

從小時候開始，頑皮這件事從沒有停止過，什麽摔跤啊，掉進水裏啊，和別人打架吵架啊，每次灰頭土臉的溜回家裏之後都會被唐三發現，總會幫著她善後，處理那些之後的事情，之後的那些事，都用不著她操心。

幾千年過去了，一空頭一次覺得，被人保護被人照顧的感覺還不錯。

記憶中，唐三從來不會生氣的，這一次，或許是真的因為一直以來的溫柔都消磨殆盡了吧。畢竟，自己已經給他惹了那麽多年的麻煩，熟悉的人忽然不是曾經熟悉的樣子，一空忽然有些不安，低頭看著指尖小小的傷口，還是當年犯了錯的孩子那樣。

“我自己也沒註意到，而且一點都不疼，自己都已經長好了，不用上藥的。對不起……我下次，一定不瞞你。其實，哥哥你不用這麽小心，我可以。”

“我不可以，父親都交代了要我好好照顧你，我就一定會做到。這種事還想有下次？這地方又臟又潮，再小的傷口都很容易感染，到時候再發起燒來，你讓我怎麽辦？”

忽然，他的聲音沈了下去，似乎帶著些落寞，好像這長久以來，不是他在照顧一空，而是一空溫暖著他。

正打算說些什麽的時候，忽然走進來一個獄卒，推著小車走在過道中，分發著少得可憐的清粥。

“快點吃聽見沒有？我一會兒就來收碗，誰要是敢剩下，剩一口就是二十板子，都聽見了麽？”

唐三看到那獄卒的身影，趕緊把布包裏的肉幹藏進幹草中，攬著一空歪倒在草堆上裝作虛弱的模樣。獄卒盛了一碗粥從下邊推進去，一空伸手去拿，隨口問了一句。

“我們是兩個人，為什麽只有一碗啊？”

獄卒看在一空還是個小女孩的份上沒有直接飛起一腳，只是攪動著鍋裏的粥淡淡說著。

“因為你年紀小吃不了那麽多，這不是怕你們浪費嗎。而且每個牢房一碗粥這是規矩，就是關了十個人也只有這一碗粥，知道了麽？”

唐三看著獄卒走過去，趕緊把一空護在身後，先嘗了一口才遞給她。

“沒被做過手腳，還是熱的，歸你了。下次小心點，不要和他們說話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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